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　　从公园散步回来，行至艾依河桥头，两三百米开外的临河码头广场上，阵阵摇滚的鼓点与乐音便传入耳膜。若在平时，我是不喜欢去凑这个热闹的，只是看看时间尚早，脚步便绕了过去。

　　往那乐音响起的来源行走，城市的霓虹灯不停地闪烁着，在扮亮自身建筑的同时，也照亮了周遭的天。河水织成的镜面反射着这些来源不同、颜色迥异的光，便成了这城市缀着各色宝石的绸缎腰带。在这样的夜色里徜徉河边，你不由得便会驻足留连。也难怪这乐队会选了这里进行表演。

　　行至跟前，才看到是一排河边夜市的摊点，这边烧烤、小吃摆了成排的桌椅，那边就有了“嘉士伯”啤酒搞宣传的演出乐队在卖力表演。两者形成互补，各取所需。吃烧烤的人坐着听那摇滚，不由得便多喝上两瓶啤酒，谁又能保证这多些的酒里就没有人家的“嘉士伯”呢。而坐着听歌的当儿，也许你就兴致更好，喝酒的同时，又多点了几道小菜边吃边听。于是，就在这样的夜色里，就在这样的河岸边，在这春末的夜晚，乘了这习习凉风，吃几个烤串，喝几瓶啤酒，听上几曲或苍凉或豪壮的摇滚，便解了你白日里的碌碌与苦闷，使自己的心在这一刻得到喧泄，从而得以淡然。

　　而我，则属于那种路过看热闹的。立于广场一边，听他们弹唱，感受他们的投入表演。不管这表演与商业多有关，但至少在台上的这一刻，他们是尽心尽力的，否则你没有出色的演技，是得不到观众和听众的掌声的。没有了掌声，再好的演员，也会因为少了欣赏的对象而黯然失色。

　　他们所奏唱的歌，我不会唱。也就不能小声跟了他们的节拍去哼哼，只能让自己沉浸在他们灯光、乐器、演唱所织就的氛围里，感受他们在舞台表演时那一刻的荣光。一首歌便是一个梦想，那歌里有创作者或是演唱者注入的满腔热情和梦想。而我，只能默默感受和欣赏。

　　看着他们的投入表演，听着那激昂的歌，倒使我回想起二十多年前。那时的小镇，卡拉OK才刚流行开来。街头一角，一台影碟机，一台功放器，再加上一台电视，两只音箱，两个麦克风，便成了最简单的街头卡拉OK形式。

　　这种卡拉OK的摊点开放时间主要集中在夏秋时节。这些时间的天气较为炎热。到了傍晚，人们吃过晚饭，时间尚早，天又闷热，无处可去的小镇乡人，便借了纳凉的机会出来到街上晃悠一圈。那弄了卡拉OK机子的头脑灵活者，看中的便是这样一个商机。在自家门前支上机器，开一盏小灯，播了时下流行的歌曲，便将附近的中年、青年甚或少年招揽了来。聚在他的摊子旁边，一边听那声乐，一边看电视屏幕上播着的画面，这些画面有原唱歌手本人的MTV，也有光着大长腿着了三点式泳衣的女子。这样闷热的夏日夜晚，这样的画面难免会引了许多的人来观看。

　　而我则是喜欢那种氛围，那种你可以边看边听边跟着哼唱的氛围。你不仅是听众，也是观众，更是自我陶醉的歌者。那些有胆子来唱歌的人投入地唱着他们的歌，全然不会在意你的存在。他或她所在意的，只是某些人关注的目光，以及在这样关注目光里，他或她的倾情歌唱。卖弄也好，示爱也罢，或者倾诉也未尝不可，就在这样的场合，以这样的方式表达出来，需要的同样是一种勇于展示和表达的勇气。当然，这唱歌是要花钱的。

　　一些穿着时髦，梳着流行发式的男子或女子，会用了这样的场合，来一展歌喉的同时，也顺便展示自己。诱人情歌，缠绵对唱，影视金曲，便成了点击率最高的歌曲。对于绝大多数小镇乡人来说，这样一套机子，一群男男男女女，在这样的夜晚是有着相当大吸引力的。自己在感受别人演唱的同时，也会在心中默默跟着或是嘴上小声哼唱，把那唱歌的主角幻想成自己，陶醉于别人完美演唱着的同时，也陶醉在自己的世界里。

　　我也是这样摊位旁立着的常客。而我最喜的则是那些男女的情歌对唱。那拿着麦克风投入对唱着的女子，便成了我时常关注了的对象。在她唱的同时，轮到男音唱时，我便会在心中默默地和了音乐跟上哼唱。于是在幻想里，我便成了那女子的歌唱搭档，在心里用自己完美的歌唱配上她甜美动听的嗓音，将那脉脉含情的男女对唱情歌完美演绎。可惜的是，我口袋里向来是没有钱的，我的条件本身只能允许我默默站在一边成为听者，而不是可以站在台上，拿着麦克风演唱的那一个。纵使我口袋里有可以交得起唱卡拉OK的钱，我那内向而又怯懦的性格也断不敢走上前去，拿了麦克风于大庭广众之下表演。于是，常常就是这样，我站在摊位旁边听别人演唱，然后在自己幻想的意境里沉醉。

　　所以，在以后的日子里，我便对那些男女对唱的情歌有了很多的关注。若有机会遇到这样的磁带，总会想法借了来，而后跟了录音机一句一句去学唱。以期望着有那么一天，可以有属于自己的舞台和表演，更有一个完美的女搭档，可以将那些情歌与我一起倾情对唱。这也成了我彼时的一个梦想。

　　可惜的是，这样的梦想从来都不曾实现过。人生经历中所登过的几次舞台，不是男生独唱，就是诗歌朗诵，唯一的与女生同台，还是军校毕业典礼上与女生搭档着当节目主持人。我播完她播，她说完我再登场，或是两人在开场和结束同说一样的祝辞，仅此而已。至今能想来的对唱也仅限于高二时，和同班的一个女生客串了去看高三年级组织的元旦文艺晚会，被人邀着，硬了头皮和她站在自己的座位上，遥望并万分忐忑地配合着唱了一段《我悄悄地蒙上你的眼睛》。但就是这样一段情歌对唱，竟引了比我低一年级的某女生的注意，并延生出一段爱恨情仇的故事来。后来，她曾对我表白说，她喜欢我就是源于当时我与女生合唱的那首歌，她听得痴迷，心中就这样单恋起来而不可收拾，以至主动写了情书约我。然而，终归她不是我所喜欢的那种类型，之后虽也写信联系了两年多，这样的单恋却注定没有结果，终究是无缘而散了。

　　后来，再回乡探亲时，小镇街头原本露天的卡拉OK早已经转入了室内。设施虽不高档，却成了较为私秘的场所。别人不请，你是断不能贸然进去站在旁边听的。这样的卡拉OK我也是去唱过两回的，只可惜少了那许多的听众，忽然就感觉少了些什么味道在里面，让你就忽然地怀念起那露天摆放着的卡拉OK来。

　　其实，在我的骨子深处，我是喜欢唱歌的，也会喜欢那舞台之上的表演，感受万众瞩目里个人才华的尽情施展。只是常常会因为内向，而自我缩了手脚，纵有可以展露的机会，也会不自信地缩了回去，躲在自己的世界，以图片刻的安稳。而往往过后，又会暗暗自责：明明自己可以，为什么又不去努力争取，然后又自我安慰般地自言自语，这些东西么，让别人去就是了，咱去瞎显摆啥。我便在这样的自我安慰里一点点消沉了自己。

　　去年夏天，常去新建的火车站广场遛弯散步。那天晚上，竟然有人在广场一角支了个简易的多媒体荧幕，利用自己组装搭配的音响等设备，办起了露天卡拉OK。敢于来唱的人并不多，大多时候还是那小摊主自己在唱着招揽人。但就是这样一个露天卡拉OK，却引来了许多的围观者，当然也包括我。这样的场景一下便将我引到二十年前的回忆里，那熟悉的场景仿佛再现。只可惜，昔日风华正茂的懵懂青年，如今已入中年。看着别人的演唱，自己虽依然会跟着哼上几句，却再无了幻想的那种美好和激情。

　　然而，就是这样的围观着，我竟还时常惦念。每晚总会想着过去转转，站在那里看看、听听。每次回来还会暗下决心，明天过去时，如有女士在那里独唱，一定会鼓起勇气过去邀她对唱两首，好了却多年前心中的那个愿。而我在这方面，永远只是思想的巨人和行动的矮子，那想样着，却从不敢主动实现。

　　就在这样的彷徨里，那一日，好容易决定要过去唱上两首的，却不料来了两个火车站广场管理人员。人家说他这摊位没有去车站广场管理处办理登记手续，属于非法营业，让他收了摊子赶快走人。他们对立着，摊主说自己这属于大众娱乐设施，还需要啥申请和审批，那管理方则说他收钱唱歌就属于非法经营，两者相持不下，还叫来了公安。

　　自此，那个露天的卡拉OK摊再也不能来了，而我每行至此，看着那片他曾摆放卡拉OK的地方，再想想自己那计划和尝试了多次都没有付诸实施的唱歌行动，心中不免便怅然若失起来。

　　是啊，人生中多少次的向往，多少次的计划，都被自己推到了下一次，而当下一次准备去实施时，它却已经不在了，成为自己一生的遗憾。就象这露天的卡拉OK一样，成了自己心中永也完成不了的愿！如果一切能够重来，我们还会再让它错过吗？

　　那露天的卡拉OK，如我们曾经传唱的经典老歌，纵岁月流逝，在我的记忆里，成为一种情结，永驻心头……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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